獨家專訪：李玉萍
大馬廣告人劉勝義，卻本著為自己未來職業生涯鋪路的念頭，欣然接受公司調派至香港和北京。
當初原以為只是短暫的兩年，怎知一留便是15年。
現任騰訊科技網絡媒體執行副總裁的劉勝義，已在上海定居下來。
跨越馬中，這個被中國人稱為“半老外”的廣告與網絡達人，劉勝義有著不一樣的故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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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劉勝義侃侃而談自己多年來在中國的經歷。 |
15年前到中國，劉勝義從開始的廣告業到后來轉戰騰訊，無論是他口中職業生涯的“前半生”或“第二人生”，當初單純的抉擇，讓他在中國大放異彩。
今年43歲的劉勝義，當年以29歲之齡，出任全球最大廣告公司天聯（BBDO）在中國分公司的總執行長。
提起當初為何會到中國發展時，劉勝義笑說：“說得好聽叫有遠見，但那時還年輕，覺得是有機會走向北亞。”
他認為，如果一個人的職業生涯要走向專業，稍微宏觀或世界觀的想法，非常重要。
當初，他在國際廣告公司上班，剛好香港和北京的分部需要一位懂得中文，而且夠專業的年輕人短暫支援，就這么一個機緣，他第一年被派到駐守香港，隔年則到了北京。
騰訊為第二人生
“老板覺得我合適，我想也沒想就去了，其實沒有太大的想法，只是認為未來應該更‘世界觀’和宏觀，有著海外工作的經驗，可以幫助自己在大馬的職業發展更進一步。”
始料未及的是，劉勝義卻因為中國太多的發展機會“一去不回頭”，此后沒有想到返馬發展。
這些年來，他在中國大展拳腳，擔任中國多家跨國公司的總執行長一職。
他曾擔任陽獅（Publicis）中國的執行合伙人，天聯中國總執行長，以及在上海出任電通揚雅（Dentsu Young & Rubicam）和麥肯集團（McCann-Erickson）在京港兩地的高管職位。
劉勝義在2006年加盟騰訊，並視之為第二人生的職業生涯，儘管壓力與時間倍增，他卻樂在其中，痛並快樂著。
互聯網企業 騰訊不只是QQ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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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當年剛到北京下著大雪的那晚，劉勝義沒有料到北京今昔的繁華。 |
由于騰訊的即時通訊工具QQ網的名聲大于公司本身，不少人誤以為騰訊就是QQ。
但QQ只是騰訊旗下產品之一，其他產品包括門戶網站（web portal）騰訊網（QQ.com）、QQ游戲網等。
據騰訊截至9月底第3季財報，旗下即時通訊註冊帳戶高達10.57億。
深受父親影響 短視導致不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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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劉勝義自稱在騰訊覓得第二人生，更比以往開心3倍。 |
他坦承，不適應其實有很多方面，尤其發現自己原來深受崇拜毛主席、崇尚儒家思想的父親劉明芳影響。
“當我去到中國，才發現和我一直以來印象中的中國，竟然是兩回事。”
他形容，當年的中國進行著很大的改革，就像茫然的巨人正要嘗試站起來，卻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。
“香港回歸、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被炸事件、97/98亞洲金融風暴、加入世界貿易組織（WTO）的‘入關’申請等，這一系列問題洐生的不明確環境，導致我們都會抱著很短期的看法看待中國，不適應主要來自這方面。”
危機感作祟 廣告轉戰網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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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劉勝義（中）熱愛羽球運動，與中國羽球好手林丹（左起）及張寧拍下珍貴合照。 |
2007年初，他被中國廣告協會評選為2006年度中國廣告業年度人物，更在2008年3月榮獲中國廣告協會頒發“中國廣告30年突出貢獻獎”。
提到向來都在廣告界發展，他笑稱：“此乃工作生涯的前半生，3年前加入騰訊后就有點像第二人生了。”
今年43歲的他，明年將邁入工作生涯的二十載；在中國10來年，雖然擁有很大的機會，卻也給了他很本能的危機感。
他曾在多家跨國廣告公司任職，發覺這些每家都有近百年營運歷史的大型廣告公司，對中國卻一竅不通，管理模式和哲理非常“紐約化”，難在中國有太大的發展機會和空間。
優化公司品牌
后來，他到美國參加高階管理層碩士（EMBA）課程，心想既然來到中國，是否有機會藉助這個很大的市場和空間，為自己塑造第二的職業生涯。
騰訊正好在2004年底找上劉勝義，但彼此都非常謹慎，洽談了一年才成事。
“坦白說，雖然當時騰訊已是即時通訊的領導者，整個網絡產業卻不像今天般成功；雖說是上市公司，但要加入一家中國本土企業，心里還是會很仔細判斷。”
就在2006年，他加入騰訊出任網絡媒體執行副總裁一職，主力拓展網絡媒體業務及相關的廣告業務，並負責優化公司及重點產品的品牌策略。
見證中國蛻變 身在其中感受特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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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劉勝義29歲那年便出任全球最大廣告公司天聯在中國分公司的總執行長。 |
在他眼中，現在的中國更自信，不管在國內或國際舞台，都更清楚自己能在未來扮演什么角色。
“有時我會想，管理一個國家和管理一家大型公司，其實有很多相似之處。
“一個國家面對那么大的全球經濟危機挑戰，還能持續交出這么漂亮的成績單，管理的功力和智慧都很重要，而且管理還講究對于某種理念的持續。”
他身在其中，特別能感受口中所謂“人的改變”，包括人的素質在提升，以及人對未來盼望指數也比往年更高。
“更重要的是，國際社會對中國的看法有很大轉變，這些都是我所看到其中最大的改變。”
外企猛龍過江 抵不過地頭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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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劉勝義應邀出席2009年戛納國際廣告節，發表主題演說。 |
他指出，許多國際企業迄今仍在中國“水土不服”，沒有改變觀念乃是最大因素，並早已習慣從自己的觀點出發。
“不能否認的是，像德國汽車製造業、美國快速消費品行業或金融業都具百年歷史，更是偉大的企業。
“但無論曾在自己的國土或全球有多大的成功案例，都不足以做好準備應付中國市場的特殊挑戰。”
西方策略用不上
對于前所未有的特殊中國市場，他認為，根本毫無案例可言，惟有靠自己去領會、擁抱，並從觀念接受才能做好。
“外企從自己觀點出發，無法理解中國市場的需求乃情有可原，因為這百多年來，他們的觀點都是正確的。”
雖說“不是猛龍不過江”，碰上非常了解消費者需求和整個商業營運環境的“地頭蛇”，未能深入領會包括市場結構、需求、營運和競爭環境等策略架構的外企，卻也只能在中國束手無策。
向中國學習 重人才拼治安向
若要大馬向中國取經，劉勝義首推培養人才和治安，而且兩者息息相關。
屬于人才外流的他，以過來人的身分語重心長指出，政府應該避免人才外流，但當務之急必須了解人才的內心需求是什么，並強調以積效為導向的發展空間。
“大馬要和中國競爭人才會很難，畢竟中國市場大、機會多；但大馬可從安全角度著手，要是治安不好，還有誰敢來？”
他在上海時，即使凌晨兩點駕著名貴房車回家，一點都不會擔心。
但回到國內，他連車也不敢買，對于未曾間斷的掠奪新聞，也只能搖頭。
身在外心在馬 留意故鄉動向
雖然劉勝義長期留在中國，多年來從未忘懷故土，至今都習慣上網瀏覽關于大馬的動向。
“一個馬來西亞”（1 Malaysia）的概念讓他激賞，尤其這種相對平等的概念，必須真正讓每個大馬人對未來有一種期待。
“首相拿督斯里納吉早前在亞太經濟合作組織（APEC）峰會提及知識經濟，或是內閣表現以關鍵績效指標（KPI）為導向，這都是我40多年來不曾聽過的概念。”
當然，他眼看中國神速前進，國內治安、貪污等老掉牙問題依然懸而未決，而且未能及時抓住發展時機，心中難免有所感觸和遺憾。
“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問題，大馬這些遺留下來的狀況，至少現在的人要知道怎么去按部就班改正過來。”
08奧運火炬手 火炬成家傳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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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在他心里，榮耀雖大，卻大不過傳遞聖火后，要把未來的路走得更好的使命。
“這是很大的榮耀，因為沒有太多人有這個機會，自己本身是華人又剛好身在中國，受邀成為火炬手也是對個人的肯定。”
然而，當火炬拿在手上的那一刻，他發現，未來的路要走得更好，才能配當一位火炬手，更不能辜負奧運的崇高精神。
如今，他在上海的家把火炬置放在特別訂製的櫃子，笑言要像家傳之寶般一代一代傳下去。
對于傳言網上有人出價人民幣100萬元（約49.45萬令吉）收購火炬，他自是完全不為所動。
15年變化大 北京曾買不到紙尿片
曾經，北京市內竟買不到紙尿片！這是劉勝義的親身經歷。
他說，當時北京基建不如大馬般方便、物價卻比大馬貴，也讓劉勝義吃不消，直嚷：“天啊！東西都好貴！”
當年他和家人一同去到北京，兒子才剛出世沒多久，卻只能在某個地區的商店購買紙尿片，結果要從香港購買，甚至從大馬寄過去。
可見15年來，中國進步神速，如果用舜間萬變形容，一點都不為過。
中國情再難捨 落葉總要歸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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問到會否回流國內時，他停頓了一下才說：“這問題很難回答…但總有一天會回來的。”
這也讓他想起2008年奧運羽毛球決賽，中國林丹對壘大馬李宗偉的情景。
當時他和家人一起在家觀看電視直播，太太還問說到底要支持誰。
“那種感覺很複雜、很奇情，但到后來，發現內心還是支持馬來西亞的。”
說完后，他還是那句：“最終有一天還是會回來。”
劉勝義和家人多年來早已融入在中國的生活，現已15歲的大兒子由于三四個月大時就到中國，至今甚至經常誤以為自己是中國子民。
“兩個孩子還在上海的美國學校唸書，至少必須先唸完中學，我們短期內沒辦法回來。”
融入中企社會 半夜回中文電郵
儘管已在中國就業15年，劉勝義卻在加盟騰訊后，才算正式融入中國的企業社會，口說中文，並用中文思考。
他透露，在騰訊工作與過往大不相同，完全是另一種生活方式和文化。
“前半生”的職業生涯中，由于美國上司與海外客戶關係，他人在中國卻依然以英文交流。
這也是劉勝義和騰訊互相觀察1年才定案的原因之一，擔心自己只到小學水平的中文程度兼“半個老外”身分難以融入；后來，對方則以學習為由，向他派定心丸說能以英文書寫電郵。
英文突飛猛跌
“我進入公司后，每天平均接收400封以中文撰寫的電郵，開始都以英文撰寫，卻發覺竟然沒有人回覆。”
基于認為在一個工作環境沒人回覆電郵是很不健康的事，以致他在加入騰訊前半年，每天凌晨三點鐘起床查看電郵，學習用中文回覆。
談到中文是否因此突飛猛進，他不忘自嘲說：“英文也突飛猛跌了！”
若非他提起，旁人確實很難相信說著一口流利中文的他，原來是在加盟騰訊后，才重新學習相隔多年都沒有運用的中水。
時間 壓力 勤奮 開心 因為騰訊增三倍
劉勝義在騰訊覓得第二人生，即使工作時間和壓力倍增，卻比從前開心和勤奮，最難能可貴是不再把它視為一份工作，卻當成自己的事業看待。
“到了騰訊后，我覺得比起以前，工作時間和壓力雖然增加3倍，但我也勤奮了3倍，甚至開心3倍。”
他不再把它當成一份工作，反而看待成自己的事業，其中背負的使命感帶來的回報，更讓他感覺到這份事業的意義所在。
“像2008年中國奧運時，騰訊作為主要網絡支援之一與老百姓站在同一陣線，帶給中國逾3億網民新聞資訊，這種使命感的回報遠比工作上得到的多。”
工作不是上班
他認為，這種涉及對社會與網民的貢獻，都是自我價值的體現，卻無關個人殊榮。
“若要啟發一個人的激情，就必須讓他當作經營一份事業而非上班，這已是本質上最大的差異。”
對于現階段的職業生涯，他稱之為“在痛苦中享受新的生命”，但比早前正常，不再需要凌晨三點鐘起床查看電郵。
不過，他忙碌的日子不改。
由于太太及一對兒女自1998年后在上海定居，但公司總部在深圳、管理團隊則在北京，以及十六七家分公司分佈在全國各地，劉勝義仿如“空中飛人”般，每個星期都在飛機上。
后記 5000多字的感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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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他在博鰲論壇與美國前總統布什合影。 |
其實早在這場“約會”前幾天，剛收到劉勝義針對早前電郵訪問的回履，洋洋灑灑5000多個字的回答，與一般所收到的電郵訪問有著天壤之別。
差別在于他了解媒體運作，知道記者從中尋找新聞重點的作風，所以費時仔細回答。
這份心思，最讓常常收到電郵訪問零散回覆的記者感動，而且親手鍵入的中文字更感親切。
與其說是採訪，卻像聽著引人入勝的故事，尤其侃侃而談的受訪者可遇不可求，即使碰上敏感問題也認真思索好讓記者交差。
他自稱不搞個人主義且不接受本地媒體訪問，自去年榮任火炬手后，這是第二次接受《中國報》獨家專訪，連他也認為或是緣份吧！
有緣成為聽故事的人，除了感動，更是感激！
要讓職業變專業，世界觀很重要。
要啟發對工作的激情，須當作經營一份事業，並非抱著『上班』心態。
